（二）新开始
“陈若晓？”老婆大人躺在病床上，上身倚着靠背，手指漫不经心地圈着自己肩头垂落下的一绺碎发，听着我战战兢兢的跟个小太监似的禀报上自己的意见。
旁边婴儿床上，被她老爸随随便便就决定了人生大事的小家伙含着手指睡得正熟，不时还砸吧砸吧嘴。
一天前才刚刚分娩，现在陆璃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不是剖腹产想来产后恢复应该会快上不少。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兢兢业业地削着手里可怜的小苹果，竖着耳朵听候一向强势的老婆大人对我这次意图僭越篡权的举动的发落。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往小了说，放在别人家老公给自家女儿选了个备选姓名简直天经地义，毫无责难的理由；可要说放在我家，那可是欺君篡权，兴许老婆大人一生气今晚我就得睡沙发去。
好吧，其实对程序员来说，沙发还是比键盘软上不少的。
我目不斜视地削完手里已经只剩原来一半大小的苹果，掏了核，切成瓣，恭恭敬敬地给陆璃送到嘴边。
“名字还不错。”
这声音宛如天籁，突然从正上方响起，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我愣了愣，有点不敢相信。
“这意思是……准了？”
“嗯，名字还不错。”陆璃把目光投向旁边熟睡的女儿，淡淡的欣喜里我却仿佛看到了一丝阴霾。
“嗯，我爸妈那边我来说，”老婆大人突然开口，眼眸里有些许歉意，“他们一直想要个孙子，晓晓，嗯，小名就叫晓晓吧，可能还是我来说好一点。”
“啊，好，没关系，丈母娘想要孙子大不了以后再生一个，超生罚款什么的大不了交嘛。”我装作大度地拍拍胸脯，表示老婆大人别担心。
“不，未来几年我不打算要孩子了。”陆璃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一抹苦意。
她抹了抹衣服上的皱褶，抬起脸庞正视我的目光。
“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她微微笑笑，“休产假前我跟李总商量好了，等我生完晓晓，就离开现在的公司，去徐州李总新开的公司创业。”
“创业？现在待在汉秋不是挺好的吗？虽然工资不太高，但是是国企，比较轻松稳定啊。”
“不，我已经决定了。”陆璃突然抬起手来搁在我的头上，像给狗顺毛一样轻轻抚摸着，“这样下去始终是给别人打工，永远也别想出人头地。”
“可是……”
还没等我可是完，陆璃已经一句话把我堵了个严严实实。
“难道你希望晓晓一直在现在的那个出租屋长大吗？”她摇摇头，“原来只有我们两个人还好，大不了再奋斗几年把首付攒够，接着慢慢还月供。”
“但是现在有了晓晓，”她转过头去再次望着自己的孩子，“为了以后给她更好的成长环境，趁现在年轻，得早点做出改变。”
“……好吧。”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不知道为何有些刺痛，握紧的手心明明满满当当，却莫名地感觉空无一物，难以切实地抓住什么。
“什么时候去？”
“半个月后。”
“这么急？月子都不坐了？你去了徐州谁给晓晓喂奶？”
“医生检查的时候跟我说我奶水不够，所以只能靠牛奶了，”陆璃收回放在我头顶上的手掌，“你在家里做项目的时候让爸妈帮着带带晓晓吧，别亏待她了。”
“至于月子……”她打开放在床边的手机，笑得很勉强，“没办法，那边挺缺人的。”
“也算是个新的开始吧。嗯，去吧，家里有我。”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
陆璃从大学相识开始就很好强很上进，这种事我一直是知道的，不能帮上她已经很让我内疚了，现在又怎么可能拖她的后腿。
“哇啊！哇啊！”
正愣神间，耳边突然传来了急促的哭声，我愣愣地转过头去一看，晓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估摸着是饿了。
守在门外询问台的护士小姐姐赶忙走了进来，连推带搡地把我往外撵，一边嘴里还吆喝着：“孩子要吃奶了，做父亲的快出去！”
被推推搡搡地推出病房，耳边孩子的哭声伴随着木门的合拢变得有些虚无缥缈，只能看到陆璃解开衣襟，在护士的帮助下抱起晓晓。
心里不知为何有点疼，就像被小野兽轻轻咬了一口，来得无踪，去的时候也同样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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